专家简介:曹远征,男,经济学博士,毕业于人民大学经济系,是国家特殊津贴获得者,现任中银国际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。中银国际控股有限公司董事、副执行总裁兼首席经济学家;德国Damstadt大学经济学院访问学者;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博士;武汉大学经济学硕士。曾任中国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经济体制改革研究院常务副院长,国外经济体制司比较经济体制处处长;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比较经济体制研究所副主任。兼任中国人民经济学院博士生导师;美国南加州大学客座教授;上海复旦大学兼职教授;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副秘书长;民生智库学术委员会特邀研究员等。
目前阶段不存在新周期
我们看到 7 月份消费增速并没有我们期望的上升,需求是比较微弱的, 因此用需求来描述周期看来不存在新周期。
以下内容整理自“北大全球
金融论坛2017”曹远征发言。
我今天主要讲三个问题:
一、我们是不是在新周期?如果不是,那处在什么时期?
二、中国宏观经济政策,特别是去杠杆怎么展开?
三、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点。
1、中国是不是在新周期?
如果不是,那处在什么时期?
市场最近在讨论周期问题,有人说中国经济,特别是二季度出现了比较好的表现,超出预期,追究经济由此进入新周期;还有人说好像不是,中国经济还在继续下行。
我观察到中国周期在变形——自 2010 年第二季度开始中国经济一直持续在下行,到现在已经持续 25 个季度,在这中间不产生波动。 周期论是说在经济结构稳定的情况下,经济有周期性的波动,于是可以确定经济上行多少个月会下行,下行多少个月会上行;而中国超预期了,时间长度并不是按之前的周期在波动。说明这一次周期不是由需求引起的周期性波动,它是由结果而变化的;有一些因素是不再是中国的高速增长:
一、劳动力成本不再低廉,意味着劳动密集型的竞争优势正在丧失。
二、从2012年开始,中国储蓄率随着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下降,跟中国投资下降几乎是在时间中吻合的。
三、过去中国经济增长是环境污染型的,资源耗费型的;现在资源约束日趋紧张,环境约束日趋紧张,节能减排是大势所趋。
这意味着过去这种增长模式的动力在大幅度减弱,导致中国经济下行。于是中国经济在 2010 年就开始告别两位数,进入新阶段,这就是“新常态”,换言之就是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中高速,这个特征还在持续,因此中国经济不大会出现跟 2010 年以前那样一种周期,即使我们看到今年的状况在变好。
有两个因素,
一、出口比过去两年是有好转,但是全球经济是否还会说处在一个高增长时期,使中国经济依然维持像 90 年代出口导向经济,这是要大打疑问。
二、过去我们看到的是投资的增速,特别是
房地产的增速投资在下行,相比之下,7 月份消费增速并没有我们期望的上升,需求是比较微弱的, 因此用需求来描述周期看来不存在新周期。
那么它是不是会进一步下行呢?我认为也不会。原因很简单,这次中国, 特别是从 2015 年开始,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了明显的效果,供给减少, 最后导致了 PPR 价格的上升。
PPR 的上升意味着企业销售收入增长,利润向好。
与此同时我们注意到,在去年下半年开始,中国的工业企业,无论是国有还是民营,利润都在大幅上升。这意味着企业的还本能力在提高,杠杆有可能下降,中国的宏观杠杆率似乎比去年降低一个 1%,一个典型的指标就是银行坏账率不再上升。
如果说企业的盈利水平在好转、企业的杠杆率在稳定、企业的销售收入在增长,意味着经济或许不会下行,经济不会上行也不会下行,就意味着经济在触底, 我认为中国经济进入了 L 型低端,而且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,今后如果会变化, 取决于新的动能聚集,取决于结构的调整。
2、中国宏观经济政策,特别是去杠杆怎么展开?
第二个问题,在这种情况下,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是什么样的?为什么大家讨论新周期呢?跟去年讨论的不一样呢,我们去年焦虑什么?今年为什么又不焦虑了呢?
大家知道在 2016 年的时候我们很焦虑,说供给 侧结构性改革是“三降一去一补”,去产能意味着经济下行,去杠杆意味着金融风险的暴露。
今年是什么情况呢?由于宏观经济转好,特别是我们看到在过去三个季度,GDP增速已经维持在 6.7 左右,今后估计在这个水平上下,使去产能、去杠杆的传导现象得以缓解;从而宏观政策又出现新的变化,也就是说在不需要大水漫灌的总需求刺激性安排。
货币政策突然中性化,与此同时为了奠定可持续增长基础,又开始去杠杆,监管方面又开始做了新的安排,大家看这个市场流动性在急剧偏紧,也导致资本市场出现了一些波动,尤其在债市方面出现 了一些困难,有人说货币政策可能有问题,但是我想说这不是货币政策的问题。 大危机以后才出现的货币政策,是提高总需求的目的,但中央银行在以前就有,在以前是干什么的?金融稳定。因此也带来一个新的考虑,就是说怎么来处理金融风险,这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不仅仅是金融去杠杆,更重要是经济去杠杆;核心有两个,第一去杠杆的重中之重是国有企业,第二去杠杆的办法是改革,换言之,只有和改革相匹配,杠杆才能降下来。
2016 年,当钢铁企业一旦一盈利,然后退出生产的产能重新投入生产,然后钢价又下降了,去产能不仅仅是叫它退出生产,而是要叫它退出市 场。第一个应该在物理上把产能去掉,就是说炉子已经炸掉;第二就是通过重组去产能,这是国有企业的改革。我预计十9大以后,这个改革过程会现实的展开。如果通过去产能,从而为去杠杆创造条件,这是宏观经济稳定的基础,这是我们认为的金融回归实体,支持实体最重要的方向,会构成今年或者明年宏观经济政策安排的主要框架。
3、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点
第三,中国可持续增长的未来在什么地方?我刚才提到,可能在未来几年,中国经济是焦灼状态,是老常态还没有完全丧失动力,新常态动力还不足, 于是纠结在一起,大家相互较劲,经济很可能出现比较平稳的状态,没有什么太大的亮色。
这个过程中间中国经济前景在什么地方呢?在于结构转变。在“
十二五”期间,我们特别提到通过改革调整结构,中国经济结构说穿了就是两句话:
一、一二三产业全面发展,重点是发展服务业;二、内外需共同提高,重点是扩大内需,扩大内需的核心是扩大消费,扩大消费的途径是增加居民收入。
那我们的结构发生转变了吗?我们觉得有四个方向出现了积极的变化,这四个方向也预示着中国新产业的出现,也是诸位做金融投资所关注的方向。
一、居民收入
中国居民收入自 2009 年以后开始调头向上,按照“十二五”的计划要求,或者说十8大的要求,
2010年到2020年,中国GDP翻一番,中国居民收入翻一番;从2009年开始,中国的居民收入持续和GDP保持同步,而且高于GDP增长。
但是从统计数据显示,就在去年三季度城镇居民的收入略低于GDP,但是农村居民收入在过去将近十年中间,通常以10%的速度增长。
想想看中国是13亿人口的大国,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,尤其有9亿农民,意味着七年里翻一番。大家经常讲产能过剩,但电视机过剩吗?冰箱过剩吗?这些是中国最传统的产业,卖哪儿去了?卖农村去了,我们认为说中国的汽车工业堪忧,这个是卖不掉,但是预测失败,中国汽车工业在去年销售两千八百万辆,卖哪儿去了?卖农村去了。SUV前十大销售品牌,有八个是中国品牌,那个车箱比较宽,价钱比较便宜,还可以当货车用,于是卖的很好,这时国外车商是大跌眼镜。我们看到这个是消费的潜力,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讲,房地产业在去年在三四线城市销售很困难,在过去几年中间中国增长最快的是什么行业呢?是家具行业,我们认为农民现在的消费行为类似于 90 年代城市人民,跟农民相关的行业应该是看好的行业。
二、研发经费
在“十一五”期间中国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,研发经费占GDP的2%,2012 年达到了 2%以上,现在持续在 2%以上,但研发经费的投入不是政府投入的,我们算了算 80%是由企业投入的。
为什么企业投入?中国劳动成本变贵了,然后需要机器替代劳动,中国是机器人销售最大的国际市场。
我们说这代表着技术进步,这是我们过去没有想象到的。
我讲一个故事
我原先是在做上市服务的,海尔的海外上市是我做的,于是和海尔比较熟。海尔前几天来找我说是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,我开玩笑说不就生产个洗衣机嘛,他说你到我们佛山的工厂看看,那个工厂是黑灯工厂,没有电灯,为什么?智能制造,人们在外面用计算机控制就行了,于是车间内没有电灯。当时我很感慨,中国的技术进步如此之快,这是我们没有想象到的。
技术进步对于国家来说,不仅仅是卫星上升、交通下海这种高大上的,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一只粗制滥造的鞋造成品质制造,变成一个好的鞋,跟这相关的行业就是一个新兴行业。
三、服务业
服务业在“十一五”期间是没有完成任务的,但是2013 年服务业已经成为了中国第一大产业,现在已经超过了 51%,我们在2020年会轻松超过 55%,而且不再是低端服务业,而是高端服务业。
四、地域差距
我们经常说在做政策的时候,中国也存在三个世界,第一世界、第二世界、第三世界,但是你会看到这几年这个局面正在发生变化,过去几年之间,经济增长最快的是西部,还不仅仅经济增长速度快,它有着技术进步,目前中国最好的纺织技术是出现在新疆,中国贵阳变成了云计算、大数据的集中地。
在中国要去做高科技的投资,第一推荐的城市是深圳,第二是北京中关村,第三是成都,高技术区域的聚集地在西部,我们看到最早的“一带一路”开通,铁路不就是俞新欧嘛,后来有了沈新欧,现在浙江义乌都开出班列到欧洲去。“一带一路”的国内段,就是西北和西南,这些都是一些新的增长,尽管它还比较小,还是个嫩芽,但是它正在展现出蓬勃的红利。
那么什么叫宏观调控?我们的理解就是为这些嫩芽遮风避雨,避免老常态掉下来把这些嫩芽砸死,所以要稳增长。什么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呢?不就是改善 灌溉、改善土壤、改良品种,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,支撑嫩芽快快长大,一旦这 些嫩芽长成参天大树,中国经济就可持续增长。
未来三年,也就是“
十三五”期间,大概是这样一个结构转换、动力累积的过渡时期,这个时候有焦灼、有波动,但如果咬住牙坚持下去,我们会看到胜利的曙光,这是我对中国经济的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