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月21日,国家统计局公布2018年国家宏观
经济数据,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,再次提出
宏观经济运行“稳中有变,变中有忧”。思客问答推出系列解读,分析宏观经济数据,解析未来中国经济变在何处?何以解忧?2019年中国经济将保持怎样的走势?
在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(ACCEPT)和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(CCWE)主办的中国与世界经济
论坛“展望2019”上,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认为,2018年中国
宏观经济形势总体平稳,但
金融过度收缩带来了下行的压力。未来三年是中国
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,需要从金融、
房地产、实体经济升级三方面入手深入调整、深化改革。
实体经济总体平稳
2018年中国宏观经济的走势是比较平稳的,实体经济是总体平稳、稳健的,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
第一,制造业投资回暖。
制造业是实体经济的主体。发展实体经济,重点在制造业。
2018年1-11月,制造业投资同比增长9.5%,相比2017年同期的4.1%提高了一倍有余,比2018年1-10月提高0.4个百分点。
根据发改委全国投资项目在线审批监管平台的数据,2018年上半年制造业新增意向投资项目(即监测期内已获得项目代码的项目)在数量上同比增长42.9%,投资额同比增长23.7%,反映了2018上半年制造业投资意愿较强,投资动力充沛。
从制造业民营企业500强中的上市公司案例来看,2018年上半年,部分实力雄厚、资信良好的民营企业投资增势迅猛,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制造业投资回暖的事实。
值得一提的是,在2018年制造业投资中,民间投资占比约87%。可以说,民间投资推动了制造业投资良好的增长态势,也有效对冲了基建投资增速放缓造成的影响,成为稳投资和稳增长的主要力量。
有人可能说,这个投资数字是不是有水分?这个怀疑很合理的。
很多龙头企业,比如,江苏沙钢是搞钢铁的,去年投资增长与前年相比上升了235%。
再比如说,石化行业,我们举例子是恒逸石化,做化纤的去年是160%的投资增长相对于前年。
TCL是做家用电器的,它的增长是74%。
由此可见,产业在兼并、重组、升级。大企业、龙头企业在投资,媒体上见不到它们的声音。一些中小企业因经营不善的,可能考虑退出市场,它们的诉苦声却时常见诸报端。这是我们的一个基本发现,这样的诉苦声恐怕是由于信号非对称引发的。
第二,剔除汽车消费下滑因素,社会消费品零售额相对稳定。
2018年以来,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呈现下滑的态势,汽车消费增速下滑是主要原因。
扣除汽车项的社消总额增速表现相对平稳。如图所示,零售剔除汽车的因素,社会消费品总额一直稳定在9.5%左右。
自2015年10月开始,国家对1.6升及以下排量乘用车,在购置税收取方面给予相当大的优惠空间,几乎相当于购置税减半。因此,中国汽车消费增速起底回升,尤其是低端车销售增速保持在了较高水平。
从2018年1月开始,车辆购置税优惠取消了。然而随着汽车行业对外开放速度加快,大家预期2019年或者2020年汽车价格可能下降,因为关税在调整,境外车厂的股比在提高,购置税也有可能调整。买汽车变得有点像买股票了。
因此,我们认为汽车销售的波动性应该另外来算,它是有自己的独特的规律,而不能跟零售搁在一起。这又说明,总体上讲实体经济还是稳定的。
第三,固定资产投资和出口稳步回升
如果不考虑基建投资增速放缓的因素,整个固定资产投资主要是金融带来的,这是稳步回升的。出口也是非常稳步的,增速都是在6%以上。
工业增加值虽然略有下降,但也在6%-7%之间,也比较稳定。
因此,实体经济在2018年恐怕比我们预期的那些信号实际上要来得更平稳一点,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结论。
实体经济平稳,为什么还能感到下行压力?
这主要原因是金融过度收缩所带来的,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液,机体如果没有血液就无法正常运转。
怎么看金融过度收缩?我们把测量金融对实体经济发展支撑的若干指标都拿过来,分三年,每一个指标看三年。
例如新增的社会融资总量这一项,2018年是15.9万亿,明显低于2016年的17.8万亿人民币,比2017年的19万亿也明显要低。
新增社会融资总额和GDP间的比例,对比效果也非常明显。2016、2017、2018明显下降,从2017年23.5%降到去年的17.6%,整整下降6个百分点。
新增的社会融资总额与GDP之比,下降了6个百分点,反映在实体经济,肯定感受不好。影响传导到实体经济上,主要造成基建增速放缓、社会融资总量增速放缓两项后果。
一环扣一环,难怪有人说去年建筑业和施工单位的日子不好过,其实小企业也一样,AA级和AAA级的大企业融资不受影响,小企业受到的影响较大。
所以,总结一下2018年整体的经济情况,我们认为主要是金融收缩太多,马上带来实体经济的连锁反映,而实体经济本身是在稳步的回升,包括民间投资和制造业投资,都是恢复得,这是我们分析的去年的情况,这个态势仍然在延续。
变在何处,何以解忧?
第一,以金融调整为抓手来推动实体经济的升级。今天的实体经济的结构已经和金融的结构错位了、不一样了,金融的结构没有跟上实体经济发展的需要,必须要调整。
基建融资必须要改。基础建设规模仍然很有潜力,特别是在机场建设、铁路里程,油气管道等领域,跟美国,日本、德国这几个发达国家相比,总体上有较大提升空间。
况且,从基础设施建设原则上讲,应该适度的超前。等到全部把楼都建起来了,再搞基建有时候技术上是不可行的,即便可行,成本也是非常高的,所以基建是有发展潜力的。
第二,对杠杆率要有理性的、科学的认识,中国经济宏观的杠杆率目前还不算高,是可控的。
现在我们的杠杆率占GDP之比,一般是认为在260%左右,我们跟美国是完全一样的,几乎没有差距。日本是350%,新兴市场国家一般低一点,150%左右。
如果把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宏观杠杆率拿来看,第一个基本规律就是储蓄率高的国家宏观杠杆率高一点,一般国民储蓄率每上一个百分点,安全的宏观经济杠杆率可以上升3个百分点。
我们的储蓄率比之于美国要高30%左右。因此,我们正常的安全的宏观经济杠杆率应该比美国高100个百分点。
一般来讲,国家越富杠杆率越高。比如,像美国、德国,他们的宏观杠杆率都比印度尼西亚高。中国经济已经是大国经济,我们资本账户的管控还是比较好的,对于金融的稳定性我们应该有基本的自信心。
如果我们有这个基本自信心,我们的金融稳定性应该跟美国、德国相比,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不应该过分担心我们现在的杠杆率,我们应该把注意力从关心杠杆率本身转向杠杆的结构。
所以,我们呼吁,一定要转变我们的思维,不是简单把化解与防范重大金融风险等价于去杠杆,应该更加关注不良资产的重组,更加关注新增的这些贷款和信托的质量。
第三,金融方面我们呼吁,应该加速不良资产的处置,尤其要加速“僵尸企业”退出。在这方面,我们特别呼吁不良资产的处置和产业升级应该配套进行。
实体经济面临兼并重组的重任,这个过程一定会产生一些不良资产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,也是产业升级的必然要求。我们不要把重点放在宏观杠杆率,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加快调整上。
比如汽车行业,我们有200家大大小小做整车的汽车厂家,而在德国、美国、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,相同类型的企业一般不超过5家。这就是中国实体经济亟待升级提高的最好案例。
金融方面第二条,就是资本市场改革,首先要大力发展债券市场。现在大家一谈资本市场往往等价于谈股票市场,其实资本市场的主体是债券市场。
很多企业不适合发股票,但是可以发债。债权人对企业的约束力要比大股东、普通股民对企业的约束力更强。所以,发债是比发股票更重要的一个融资渠道,全世界都是如此。
所以,我们呼吁,债券市场要大规模发债,尤其是要把银行间交易的债券市场和交易所打通。现在老百姓一听到上市,就是到上交所、深交所买股票,却想不到买债券。其实应该转变这个文化,应该把这两个市场打通。
此外,我们还应从严格的法治入手,治理股票市场。不光是证监会,更重要的是相关司法机构要联合起来抓股市的违规问题,这是金融大调整的第四个方面。
最后,做一个展望。我们经过仔细的测算,我们得出这么一个结论,只要中国经济在未来的三年,2019、2020和2021年能够深入调整、深化改革,就能保持一个比较稳定的增长速度。